【A3】《时之河》（明光篇）
（阅前提醒：本篇含有水谷×筱冈的要素）
【第二十六年·明光】
当埼玉的樱花盛开的时候，气温已经相当暖和了。风里荡漾着温柔的阳光，拂过皮肤，带来了由外而内的惬意。
阿部隆也和三桥廉收到手上的这封婚礼请柬，是一个多月前在仙台某个下雪天的事情。
精致的白色信纸上，写着每一位西浦硬式棒球部初代成员都会为之欣慰一笑的名字——水谷文贵和筱冈千代。
他们在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挽手走过学校的礼堂，然后一直、一直，并肩走到了八年后的今天。
这场婚礼将在採野市内某座庭院式酒店的草坪上举行。
当日天公作美，晴空朗照。银色的花门支架换上了新摘的鲜嫩蔷薇。细密的水珠喷洒其上，闪烁着钻石般的光泽。
仪式正式开始前，新郎和新娘还在化妆室里准备。收到邀请的宾客们则经由酒店大厅陆续来到这个宽阔而别致的庭院中。
在百枝麻里亚抵达酒店的时候，时间尚早，适逢院子里的蔷薇刚刚装饰好，人也不多，整个场地铺满阳光，映入眼中犹如童话里的花园仙境。
今年，正是她在西浦硬式棒球部任职监督的第十个年头。十年岁月，似乎短得转瞬即逝，也似乎长得难以概述。她看着一届又一届的少年少女们来到西浦、离开西浦，心底总有一份对于初代部员们的特殊感情沉淀着，厚重、温暖，无可替代。
她给两位新人发去消息，询问可否提前探望。两人很高兴地回复了她，立刻请了人前去为她带路。
年岁的洗练，搭配一贯自信的姿态，百枝麻里亚更显成熟稳重、落落大方，让负责引路的年轻服务员不禁微微脸红。
庭院婚礼专用的宽敞化妆室设置在酒店的主楼里，有一条特别的通道连接着仪式场地。离开草坪走不多时，便能看见写有“化妆室”字样的指引牌。她敲了敲门，听到一声高扬的“请进”之后，拧动了不锈钢的门把。
一走进室内，她便迎上了两人的视线。在最鲜活的西浦时期记忆里青葱稚嫩的少年少女，如今已出落得一副大人模样。
男孩穿上了一身庄重优雅的白色西装礼服，修身的剪裁淋漓尽致地展现着高挑匀称的轮廓，深橘色短发卷烫的弧度干净利落、层次分明，衬得那张笑脸愈发帅气灵动。女孩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曳地婚纱，飘逸的裙摆缀以碎钻作蕊的蔷薇花，尚未覆上头纱的栗色长发盘成精致的髻，显得尤为温婉可人。
百枝伸出手轻轻地抱了一下美丽的新娘子，为她抚齐了鬓角的发丝：“好久不见，千代今天最好看了。”
筱冈腼腆地笑了笑，在她的目光中感到了一阵心安：“能够见到您，我们也特别高兴。”
“水谷君今天也很帅呢，”百枝转向一旁的水谷，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和当年夏大决赛击出适时安打的时候一样帅气！”
闻言，水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筱冈，微微红了脸：“……那、那可是我的人生高光时刻之一呢。”
“哈哈，确实值得列入。”百枝爽朗一笑，“以后，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不要忘记那一球教会你的东西。”
“是！明白了！”
和两人攀谈了一阵，安抚了一下他们即将面临婚礼仪式的紧张情绪之后，百枝麻里亚重新回到庭院，惊喜地发现西浦棒球部的初代成员们都已经来齐了。
曾经一同在棒球场上并肩作战的少年们相聚于此，依稀间仿佛仍是十年前的模样。
“啊，监督来了！”细心敏感的冲一利率先察觉到了她的靠近。
百枝麻里亚笑着朝他回了声招呼，然后在众人投过来的视线中稳步走上前去：“好久不见了，大家。”
男生们纷纷朝她问好，并主动把中间的位置让了出来。
“水谷君和千代已经拔得头筹了。”站在一群全比自己高大的男生面前，百枝依然保持着自信从容的气场，“我很期待你们之中的下一封喜讯哦。”
“小百监督！别光说我们呀。”这时，田岛悠一郎像是上课申请发言一样举起了手，嘻嘻笑道，“大家也等着收您的请柬呢！”
“就你最爱闹腾！”在众人善意的应和声中，百枝没有否认，笑着数落了他一句，“明明都已经是个职业选手了。”
“每次看见悠上电视接受采访，总感觉他还像是高中生一样。”荣口勇人对此颇有感触，忍不住在一旁补充。
花井梓随之无奈地耸了耸肩：“但是像我妹妹那一代女孩子，就特别喜欢他这种类型的，叫什么……运动犬系男生？”
“喂喂——花井你可得说清楚，别导致什么误会啊，不然要我回去之后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了，跪搓衣板去吧。”泉孝介拿手肘顶了顶他，笑着吐槽，“现充悠一郎。”
于是，“委屈巴巴”的现充悠一郎缩在三桥廉身后，假装愤愤地嘟囔了一句：“你们明明都想知道，我只是帮你们问出来而已嘛。”
三桥和身旁的阿部对视了一眼，也不禁笑了笑，然后跟田岛进行了一番脑电波级别的安慰交流，又惹得其他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欢笑起来。
他们离开西浦已将近八年了。
此刻，重聚在一起回望过去，曾经心无旁骛而又容易快乐满足的十六七岁，虽然都已沉入时间长河，再也无法触碰，但却仍然保存在他们的生命里，熠熠生辉。
婚礼正式开始的时候，恰好有风从东边而来，吹动了脚下的草叶尖儿，吹起了蔷薇的粉色花瓣，最后温柔地引导着他微微颤动的手，掀开了她洁白的头纱。
两个人彼此宣誓、交换戒指、接吻，一切都像是童话故事般美好幸福。
阿部隆也不由得稍稍偏过头去看身旁的人，正好望见了那双橄榄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的波光，忽然心中一动，悄悄地用指腹去触碰他的掌心。
三桥廉下意识地牵住了他的手，并逐渐从交握变作十指相扣。
新娘抛掷的花团在蔚蓝晴空下划出了一道柔和的弧线。
众人的目光都追随着过去了。
在这阵热闹的声潮中，唯有腾空盛放的蔷薇望见了那处静静流转的暖意。
于是，它请无言的熏风帮忙摘下两片隐秘而温柔的花瓣，带着锦簇般的祝愿，轻轻地落在他们肩头。
*
参加完婚礼之后，生活又复归原来的轨道。
平淡、安宁而温馨，正是他们在心照不宣的向往中另一个“家”的模样。
对于绒绒而言，成为这个家的一员已是一年前的事情。
彼时瘦小脆弱的幼猫，如今长成了活泼健康的模样：深浅不一的灰白色毛发铺在柔软的身躯上，宛若精心织染花纹的绸缎；金绿色的眼睛神采奕奕，好似宝石表面漫过了盈动流转的水光。
它很好看，同时也很爱干净。
然而，如果是那两个人类帮自己洗澡的话……
“喵——！！！”
某个晴朗的夏日周末，阳光明媚，天气温暖，正是给猫咪洗澡的好时节。只是，在某栋公寓楼某户人家的浴室里，又传来了一阵高昂的猫叫声。
热度适中的清水覆过皮毛，温暖的手沾着香波在身上轻轻揉搓——这本是应该眯起眼尽情享受的事情，却不知为何总让绒绒挣扎着想要逃离。
所幸，阿部隆也已经从过往的经验中摸索出了既能彻底压制住它的动作又不至于捏疼它的力度。任猫咪叫喊挣扎，他自岿然不动。三桥廉也慢慢地掌握了兼顾速度与效果的洗法，一边出声安抚一边温柔动手，只需要几分钟，还不等绒绒休息一轮继续嘶喊，就已经把它全身上下洗干净，拿大毛巾围住，然后送到提前开好暖气的卧室里去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两人默契得就像是进行了一场投接球。
“……速战、速决！”
成功结束了绒绒的洗澡大业，三桥廉不禁松了一口气，轻轻地用毛巾吸了吸它身上的水分，接着转身把这条猫咪专用毛巾拿去阳台晾起来。
阿部隆也整理好浴室后，走到阳台，抓过他的双手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任何一道细小的伤口，才安心地捏了捏他的手掌。
“没事的！绒绒、很少会伸爪，它只是……唔，对水的反应、大了点。”
洗过澡后的猫咪身上的毛因为被沾湿而聚成一簇一簇的，不复原来的蓬松，显得它像是瘦了整整一圈，尤为楚楚可怜。
三桥廉给它拿来了零食当作奖励和安慰。趁着美食诱惑功能生效，阿部隆也梳开了它的毛发，随即调整着机器的出风口，让暖气循序渐进地打在它身上。
一饱口福的绒绒迎着轻柔的暖风眯了眯眼，舔舐了几下身上未被梳顺的地方，很快就把刚才洗澡的不快抛诸脑后，乖乖地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趴在原地不动了。
到了傍晚，仙台市内突然下起了一场大暴雨。
皮毛已经彻底变干爽的绒绒坐在阳台窗户前的小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外面的景色，好像在看雨，又好像透过水幕看着别的东西。滂沱的雨轰然回响，倾泻着磅礴的旋律，使它不禁将耳朵向后折成飞机两翼的形状。
路过阳台的三桥廉留意到这一幕，忍不住好奇地走近了几步，想知道它在看些什么。绒绒感觉到有人靠过来，回头叫唤了一声，然后又重新看向了外边。
透过玻璃看到的窗外景色，即使已熟稔于心，似乎也比平日更加鲜翠动人。翻盆如注的雨幕仿佛变作了一层滤镜，让视觉在光线的漫射间得到了亦虚亦实的美丽成像。
从卧室里走出来的阿部隆也瞥见一大一小两只小动物定定地望着窗外，不知在看什么，忽地有些莫名心痒，便轻轻凑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的恋人。
虽是突如其来，但体温过于熟悉，三桥廉下意识里没有一丝反抗，被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
“话说……它不是怕水吗？”阿部揽着三桥的腰，侧头打量了一下绒绒，“怎么还看得这么入迷？”
三桥沿着它的目光定睛看了一会儿，发现有一株藤蔓从楼上的阳台垂落，翠绿的叶片恰好处在屋檐直线下方，被大滴的雨点拍打得一跳一跳，似乎正应合了猫咪天性中对于运动物体的兴趣本能。
“应该、不是雨……”三桥伸出手指了指那片不断弹跳的绿叶，“它不是很喜欢这样、动的东西吗？”
这时，或许是被两个人的对话扰乱了注意力，又或许是对那叶子失去了兴趣，绒绒终于直起后腿，从桌子上跳下来，看了他们俩一眼，便回到客厅的猫窝里，枕着自己的前爪舒舒服服地趴下了。
“……被说中了，还不愿意承认吗？”
阿部盯着它，问出了本不可能被猫咪理解并回应的疑惑，却见绒绒支起头颈，眼神清明，郑重其事地喵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肯定还是否定。
他这番闲来无事跟猫咪抬杠的奇异对话让三桥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橄榄石般的双眼闪闪发亮，藏不住单纯而欢欣的光。
初遇之时，阿部隆也在他心里的形象就是一则需要全盘依赖的真理，是绝对理智、绝对决断的存在，是他成为队伍王牌投手的悬丝提线，却唯独不是一个普通而真实的高中生模样。
漫漫十年过去，无数鲜活的碎片填满了那个曾经单薄的轮廓——意气风发的冲劲、任性自我的执拗、细腻感性的温柔——他不再是一道不变的公式，而是自己生命中怦怦跳动着的爱意实体。
窗外夕风沁凉，不减屋内半分温暖。
他转过身去，在无数恣肆狂放的雨点见证下亲吻他的恋人。
彼此怦然作响的心跳声，与这天地一同，都融化在了整个世界里。
〖第二十六年·明光·END〗
（修订于2023.9.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