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时之河》（共檐篇·下）
（阅前提醒：本篇含有秋丸×榛名、田岛BG向要素）
【第二十四年·共檐】
（下）
暑假的时候，两个人接到了一份邀请——来自津轻海峡彼岸的北海道，是一场在札幌巨蛋举行的职业棒球比赛的门票。
这次比赛，主场队伍的轮值先发投手是榛名元希；田岛悠一郎作为内野手和第一棒打者也会登场——两人从高中时期的对手变为了如今并肩作战的队友，关系也越发交好。
白日里，明晃晃的太阳照射下来，也不过是30度左右的气温。到了比赛开场的傍晚，更是清爽宜人。然而，夏夜空气里的凉意掩盖不住札幌巨蛋里翻腾的热度。炫目的灯光打在广阔的球场上，衬得草地的颜色鲜亮青翠。
三桥廉和阿部隆也坐在了中央观众席上相连的两个座位。这里视野不错，既能纵观全场，也能看见内野的细节。
比赛即将在六点开始，先攻是客场作战的C队。广播里传来了介绍守备方队伍首发球员的悦耳女声：“现在宣布F队的先发投捕组合：投手，榛名，背号为……”
随着播音员娓娓而来的声音，F队的球员们在吉祥物和拉拉队的表演中陆续小跑至各自的守备位置上。熟悉的两个身影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热场环节结束后，随着主裁判的一声“Play ball”落下，比赛正式开始了。
榛名元希站到投手丘上，试投了几球。指尖摩擦缝线的触感逐渐点燃了血液。
在对方的第一棒走进打击区之后，他扶了扶帽檐，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沸腾的斗志中，眉目间已是经年沉淀的稳重与自信。
不同于赛季前一场双方互相步步紧逼的乱打战，今天两队一直到第六局结束仍然胶着在0-0，变作了较量守备的投手战。
这种时候，哪一队可以率先打破僵局，就能够使关键的士气高涨起来。
第七局上半，榛名所面对的打线，是从第二棒开始的上位打者。
从往日的对决数据来看，他并不占优。监督也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中继投手热身准备。
“那两个人都在看着呢，我可不能在这种时候让他们率先拿到分！不然就太丢人了。”榛名看着捕手长泽所给出的暗号，瞥了一眼旁边的打者，“要换投，也得等我把他们几个干出局之后再换！”
强大的自尊心让他愈战愈勇，直接以三球三振的小小胜果，漂亮地解决了打头的第二棒。
“……好厉害！”正面看着榛名投球的三桥忍不住发出了赞叹，“已经、第七局了，还能够投出这么、有威慑力的球！”
“方向也控制得很好，尤其最后那球，转内角的弧度很凌厉。”阿部用指节抵着下巴，认真地观察着场内的形势，“只是，接下来的这个第三棒已经在前面的打席抓住了榛名的球路，再加上本身又是左打……这一轮估计不好对付。”
榛名站在投手丘上微微喘着气，盯着那个从自己手上拿下了两发安打的打者，几不可见地加紧了手指的力度：“事不过三……不会再让你得逞了！”
霎时间，一个带着迅猛劲道的直球朝着捕手手套飞去，擦过木制球棒的边缘，高高地飞往了三垒上空——是一个很明显的界外球，如无意外的话会被记为一好球。
然而，F队的三垒位置，因为田岛悠一郎的存在，成为了粉丝们津津乐道的守备美技观赏区。凭借着与在校时期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矫健与灵巧，他反应奇快地将这个差一点就掉进观众席的界外高飞球成功接杀在手套中，令优势又回到了守备方——两出局，垒上无人。
“嘿嘿！”这位年轻的三垒手敏捷而稳当地落回场地上，带着自信的笑容，在F队粉丝的一片欢呼声中朝裁判举高了自己握着球的手套。
不远处的榛名也笑着朝他回了句“Nice catching”。帽檐下细密的汗珠随着他抬头接球的动作，在明亮的灯下折射出了闪烁的微光。
第七局上半结束，榛名以零失分的优异表现完成了今日的先发轮值，将接力棒交给了承担中继投手职责的队友。
第七局下半，F队的打线终于敲响了连打的节奏，从而率先挣脱了胶着的赛况，让第一棒田岛跑回了本垒。
随后两局，F队在高昂的士气下稳健地压制住了C队，最终以1-0的比分夺得了本次比赛的胜利——为先发投手榛名元希的胜投数添上了颇有分量的一笔。
“……悠君和榛名前辈，都是、天生就适合棒球场的人呢。”
在整个札幌巨蛋翻腾的热烈气氛中，榛名元希和田岛悠一郎登上了赛后Hero Interview的采访车。三桥廉看着那两个仿佛正发着光的身影，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那笑容很纯粹，却也好像沉淀了很多东西。
若论天赋，他从来都比不上这两个人。可是，凭借着努力，他也曾名正言顺地穿上缝有王牌背号的球衣，也曾在一路披荆斩棘之后站上了梦想中的甲子园投手丘。
名为“棒球”的存在，是他生命里如此浓墨重彩的一笔。
“廉……”
阿部隆也看着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不过，还是三桥廉更快地组织好语言，迎着他的目光，弯起了眉眼：“隆也君，谢谢你、当年拉住了我的手，带我、去看到了那些曾经遥不可及的风景。”
一直到走出球场的时候，阿部都还有些没能回过神来。
他当时很想对他说，你和他们同样优秀，你是自己心目中最棒的投手。只是，三桥投出的那一发直球实在是太过猝不及防，以至于他久违地感觉心脏漏跳了一拍。
在这空白的一拍里，全都是对方的声音。
“……隆也君？”
就像现在，那低低软软的声线缠上耳骨，犹如猫咪前爪拨弄着毛团。他握住他的手腕，背着人群的方向，在脉搏跳动的地方偷偷地印下了一个吻。
等两位明星球员结束营业、换好衣服过来和他们会合之后，四个人来到了一家居酒屋里吃宵夜。
今日发挥绝佳的胜投投手几杯酒下肚，仿佛回到了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拍着初中搭档的肩膀，笑得张扬：“这次比赛请了你们俩过来看，怎么可能给机会让你嘲笑我呢！”
阿部叹了口气，心想这家伙喝个酒怎么就直接喝小了十岁，便也懒得回嘴。坐在他斜对角的田岛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打趣了一句：“有人惯着，没办法。”
“咳！田岛你别趁机捣乱！”进入了微醺状态的榛名不忘瞪他一眼，随即看向三桥，岔开了话题，“你们最近怎么样？隆也还在读书的话，那你呢？”
被憧憬的投手前辈搭话，三桥还是不由得有些拘谨，但应答起来比以前流利了许多：“目前，是在仙台的高中、任职，因为有投球的经验，所以、在平时的工作之外，也有去协助、棒球部的训练。”
榛名打量了一下他的肩膀：“唔，体格看上去好像比高中的时候好一点，不过还是太瘦了……那次强袭球之后，没有再受伤了吧？”
受伤的事情，曾是他心里难以挥走的一片阴影。
不过，却有那么一个人，为了他心甘情愿地走上运动医学的道路，成为他的职棒生涯中一面坚实的后盾，替他扫去云翳，铺开心安。
“没有，”这时，阿部替三桥接过了话头，“他一直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再让他受伤的。”
“你这位家长同志管得真够久啊。”榛名忍不住吐槽，“等你哪天谈恋爱了，我可要开开眼界，看是何方神圣受得了你这性格。”
还没等阿部有所回应，田岛率先递去了少见的疑惑：“咦，之前我们商量怎么邀请人的时候，你不是问过我他们俩在一起的事情吗？”
这下轮到榛名懵了。他看了看平静自若的阿部，又看了看低头脸红的三桥，才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啊！原来你以为我指的是那个意思吗！我、我就是听隆也说他们俩都在宫城，所以随口问你一下而已！”
田岛“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怪不得你当时那么淡定，像刚才那样吐槽才对嘛。你想见的‘何方神圣’就在这里了。”
说罢，田岛拍了拍身边三桥的肩膀，朝他使了个安心意味的眼色。两个人的脑电波顿时匹配到了同一频率。三桥回想着田岛方才那一句打趣榛名的话，很快反应了过来。
“那以后不叫你‘家长同志’了，”榛名笑着朝阿部举了举酒杯，“关系不对。”
阿部跟他碰了碰杯：“以前也没对过。”
榛名没理会他的反呛，径自朝三桥举起了酒杯：“三桥你可别太惯着他了。我总有预感，你特容易被他欺负。”
“没、没有！”三桥连忙拿起杯子回礼，“隆也君、是个很好的人！”
“哈哈！正好我之前还在想，札幌最适合避暑度假了，不知道你们俩看完比赛后想不想在这边玩几天。既然是小情侣嘛，就该多一起去不同的地方走走，看看各种各样的风景。”
“听上去很有经验的样子哦，榛名前辈。”
“田岛你又来——”
在久别重聚的闲聊中吃饱喝足之后，已近午夜。
四个人离开居酒屋，来到了衔接马路的巷口处。有一辆对于榛名来说无比熟悉的轿车停在了他们面前。驾驶座上的人摇下车窗来打了声招呼——正是秋丸恭平。
“嗨，阿部、三桥，好久不见了啊。”
“晚上好。”
“晚、晚上好，秋丸前辈！”
榛名见到他，有些吃惊：“诶，我临走前才发的消息……你怎么就到了？等很久了吗？”
“刚到没多久，我提前联系了田岛。”
“因为他知道某人一喝酒就只顾着话痨，经常不看手机。”田岛朝榛名眨了眨眼，笑得人畜无害，“毕竟，总不能让我们今天的胜投投手在这里吹着风等车吧。”
“你这家伙，对着前辈也越来越嘴贫了啊！”榛名知道眼下一切掩饰都只会是欲盖弥彰，便默认般地略过了那些话，熟练地把挎包丢进车后座，然后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我先走啦——今天能见到你们，还是……嗯，挺高兴的。以后，也可以常来啊！这里避避暑还是很不错的。”
“好、好的！”
“预祝你们拿下本赛季的联盟冠军和总冠军，身价大涨。”
“好务实的祝福……不过，很中听，哈哈。”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再给你们介绍几个好去处。”秋丸伸手扶了扶镜框，笑着道了声别，然后挂上挡、放下手刹，便在夜色里驶去了。
送走榛名之后，三个西浦时期的旧友一同沿着人行道往大路走去。
札幌夏夜的风有些凉，吹在身上驱散了不少酒意。田岛拉着他们俩说了不少有关其他西浦旧队员的现状，也说了很多关于西浦以前的事情。
三桥和阿部都很清楚，这个看似常年开朗无忧的男孩其实很念旧、很怕孤独。当年，被那么多棒球强豪高中争相邀请的他，之所以会选择自家旁边的西浦这样一个新成立的队伍，仅仅只是因为他不想再经历被家人意外抛下的孤单。
如今，他被远在国家北端的职棒队伍相中，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即使会因为离梦想更进一步而兴奋，即使有同样出身埼玉的榛名元希做队友，可终究还是会在心底存着思乡怀旧的种子。
成功拦下一辆空座的出租车时，田岛已经醒了大半的酒，脸颊上还留着些微酡红。
三桥想到他回公寓之后只剩孤身一人，忍不住开口提了一句：“悠君，回去之后——”
田岛自然能够猜到他想说什么，一边划拉着手机，一边笑了起来：“嘿嘿，上周末确定的，还没来得及和你们说呢——不用担心，家里有人在等我了。”
然后，在两人投过来的目光中，他轻轻摆了摆手机——屏幕上，正是那个曾经的西浦九组的女孩。
“……我终于，不再是一个人啦。”
终于，在这个北方的城市里，拥有了一个带着他最怀念的西浦记忆与埼玉气息的，能够名为“家”的地方。
把田岛送上出租车之后，离两人下榻的酒店已不到一公里路程。
过了午夜零点，幽寂的街道上，只剩柔和的路灯光静静铺洒。他们垂在身侧的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
“好像……还从没试过这么晚的时候，跟你一起在外面散步。”阿部低低的声音里藏不住笑意，“榛名说得对。以后要和你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尝试更多不同的事情。”
“嗯！”三桥稍稍收紧了指节，“只要、在你身边，做什么都好。”
回到酒店时，客房走廊的赭红色地毯体贴地收纳了他们的脚步声。散射的吊顶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打落成交织相缠的轮廓。
被掩藏于绒布帘子中的房间落地窗无声伫立，倒映出了仲夏晚空的熠熠星辰。
残存的淡淡醉意逐渐在浓重的夜色里弥漫了开来。三桥微微仰头搂住阿部的脖颈，闭上眼睛，轻轻地吻了过去。
阿部用左手揽着他的背脊，同样轻轻地回吻他。右手的掌心和指腹抚过他柔软的发，随即慢慢滑落，途经后颈、肩胛、腰窝，隔着单薄的衬衫留下了一路炽热的痕迹。
空间里一片昏暗。
可是，他们仍然看得见对方，看得见彼此被刻在心脏上的模样。
〖第二十四年·共檐·END〗
（修订于2023.8.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