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时之河》（振奋篇·中）
（阅前提醒：本章含有“水谷→筱冈→阿部”的要素）
【高中二年秋·振奋】
（中）
五天后，埼玉县秋季大会拉开了正式赛一回战的序幕，其中：14号西浦高中对战13号东坂户高中。
时隔两个月，西浦的王牌投手三桥廉重新作为首发登场比赛，给队伍带来了振奋而起的高昂士气。
在连胜三场之后，西浦高中终于遇上了今年夏季县大赛的四强——日农大附属高中。
面对实力雄厚的种子队，日渐成长起来的西浦虽然最终落败，止步八强，但却没有被打出有效比赛，而是一路紧咬着分数来到了第九局。
“这一次失败，依然代表着实力的差距。”赛后，百枝麻里亚在场外和队员们一起进行了简短的分析总结，脸上带着由衷的笑容，“不过，没有被打出有效比赛，而且也确保了零失误，这很好！所以，不需要因为这次失败而消沉！打起精神来，回去继续训练！”
“是！！！”
啊……等等，回去之后首先要迎接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
白天跟着棒球部参加比赛、晚上回到家还要熬夜出卷的志贺老师如是说。
在度过了第二学期的期中考试之后，西浦棒球部恢复了日常训练。
某一日晚上，训练结束后的休息区。
“话说，梓队长什么时候可以抽一次春日部市立啊。”自从在先前的实际比赛中确认了三桥廉痊愈后一切如常，田岛悠一郎也恢复了以往调笑的频率，“你看，这两年的夏大四强里，好像就差他们是没和我们比过赛的了。”
“别叫这个名字！”花井梓借助身高优势敲了一下他的头，“况且这种事情又不是我想抽就能抽中的。”
“或许可以试一下玄学的方法？”西广辰太郎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提议，“例如在手伸进抽签盒的那一瞬间起，计时8.71秒，然后就能提升抽中的概率也说不定。”
“哈哈哈哈辰太郎你这是从哪本漫画里学来的啊！”田岛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而且8秒钟也太长了吧！花井会被大家当作怪人的！”
“难道不应该先吐槽谁能够精准到0.01秒吗？！”
这边正吵吵闹闹的，另外一边也不遑多让：擅长料理的巢山尚治向冲一利介绍着最近刚学会的新菜式；荣口勇人正在打电话问姐姐和弟弟有什么需要帮忙顺路买的；阿部旬和小日向陆从投球的事情扯到了今年实况棒球的游戏新作；其他的队员们也在三三两两地说着话。
水谷文贵边解着练习服的扣子，边和泉孝介聊起了最近和他们两个班相关的感情传闻。
“……说起来，我记得上周有见过那个男生过来找小畑，当时因为好奇所以多看了几眼，没看出什么，只是……”水谷认真地思索着措辞，手上的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怎么说呢……就是感觉他们之间有点什么，但看上去又挺正常的，周围也没人关注——就连我们班上那几个特别爱起哄的，都没什么反应……没想到是真的交往了。”
这时，泉注意到了换好衣服走出球场的三桥和阿部，忽然有感而发：“有时候，我看着他们俩之间的相处方式，也有类似的感觉……但你们好像都习以为常了，只有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水谷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着应了句：“连吐槽星人孝介也无从下口吗？”
就在话音落下的后一秒，那两人并肩的身影让他突然想起了今年春天的合宿训练，想起了那时筱冈不同寻常的低落情绪。
脑电波在这一刹那仿佛契合上了当初自己寻求无果的频率，让他产生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
关于筱冈对阿部的心意，他其实早已有所察觉。
哪怕她掩藏得很好，只是……但凡心里有了喜欢的人，眼神也好，肢体动作也好，都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发射出最真实的讯号。
曾经，泉由此猜出了他的心意，他也由此窥见了筱冈的心意。
所以……那个时候，筱冈是不是也通过这一点，看到了阿部隐藏在“自我流”准则下的、对于某个人的真实心意呢？
见水谷突然止住了话头，泉疑惑地在他眼前摆了摆手：“你怎么啦？”
水谷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拢起飘远的思绪：“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刚才话题转变的跨度，有点儿大……”
“咦……你想到哪儿去了？”
两人一时面面相觑，没有发觉旁边原本正和花井、西广聊天的田岛不知什么时候也看向了球场门口，神情若有所思。
他的记忆回溯到了秋季县大会预选赛和武藏野第一高中对阵的第十局开场。
当时，西浦的休息区位于靠近三垒的一侧。由于比赛被拖入了延长局，作为三垒手的他估算着剩余的体力，想到自己的守备位置距离休息区比较近，便在上场前临时折返，又去饮水机处盛了一杯水，并在那附近碰到了三桥，用一个信心十足的承诺回应了对方的声援。
随后，三桥捧着水杯朝阿部小跑了过去。他饮尽自己杯中的水，和后辈们搭了几句加油鼓劲的话，便拿起手套跑向了球场。
在踏过休息区最后一节台阶的那瞬间，他用视线余光捕捉到了极轻极快的一幕。
他其实并不是很确定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赛后回想起来，也只剩下一片模糊的残影。
然而，当水谷和泉的对话化作外力涌动着翻起记忆，当这几个月来曾经留心过的片段串连着铺开思绪，田岛突然得以探入自身边缘系统深处，拨开影影绰绰的灰幕，看清了那个动作的真相。
不似寻常男生之间的玩笑，也不似比赛遭遇危机时捕手对投手的抚慰——在现有的认知里，他一时还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去描绘，只得将思维发散开去，突破原本的边际，最后在“交往”的念头上打了几个转，停驻下来。
去年冬天，他主动提出要在部内设置恋爱禁令之初，本意是想避免青春期的感情纠葛、减少队友之间产生矛盾的风险，关于恋情对象的考虑范围包括了筱冈千代、其他女同学乃至监督百枝麻里亚，却未曾设想过另外一种更细微的可能性。
但是，万一这也是个误会……
他想到了上一次关于花井对百枝监督感情的误会，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冲动地向对方提及此事。
……还是先不要问吧。
田岛挠了挠头发，换上干爽的T恤，终究决定暂时放下这个疑惑。
另外一边，毫不知情的两人已经走到了球场外的自行车棚处。
三桥看着阿部习惯性地接过自己的包，把它放进车筐里，想到这两个多月来自己几乎都是坐着对方的车被接送上下学，伸出去的手忽地一滞，随即转而牵住了他垂在身侧的左手，触碰到了掌心里的暖意。
“……怎么了？”阿部转过头，回握住他的手。
“那个，啊、就是……”三桥微微垂下头，斟酌着话语，“谢谢你，这段时间、一直送我上学回家……麻、麻烦你了……”
再次听到这些客气的话，阿部无奈地收紧了手掌的力度：“不麻烦，从来都不麻烦。”
“可是，我……啊，我的意思、不是不喜欢……只是，隆也君、如果不用接送我的话，就可以多出一些、自己的时间。而且，我现在、已经完全好了，也能够正常登场投球了！所、所以……”
随即，他抬起眼，透过清冷夜色里薄雾般的光亮看向了对方。
与这双明澈的眼眸对上的一瞬间，阿部把冲上喉头的反驳堪堪咽了回去。
他突然意识到，在这种与投球无关的事情上，只要自己说出一句“不同意”，三桥几乎就不会再有异议。
可是，如果他再任由自己内心的控制欲继续作祟，那么现在他们冠以交往之名的关系，和去年彼此作为投捕搭档之间曾经扭曲而不平等的关系，又有什么不同？
阿部缓缓摩挲着他指尖的茧子，沉吟了片刻，最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得到对方的应允，三桥弯起眉眼笑了起来。即使他知道这样会减少自己所期盼的两人独处的时间，但是他更不希望在自己伤愈后，对方仍要花费宝贵的休息时间奔波往返于彼此相距并不算近的家。
“不过……”趁此时没有旁人，阿部伸手抱住了三桥，“从后天再开始吧。”
三桥还没来得及答话，突然感觉侧腰的某一处被对方的手臂不轻不重地蹭过，带去了刹那的刺激。他惊得一蹦，险些撞倒了旁边的自行车。
“……你干嘛呢。”阿部松开了怀抱，替他拍了拍裤腿处沾上的灰。
“啊，对、对不起……”
“会痒？”阿部放低了声音，“……那以后可要怎么抱你啊。”
也许是“抱”这个动词在方才的语境里指向太过暧昧，三桥腾地通红了脸，声音变得如蚊蚋般细小，语焉不详：“有时、不会痒……像是……的时候，就、就不会……”
阿部忍不住随之笑出了声，正好被刚刚转过拐角的水谷和泉听见了。
“哇，隆也你干什么！吓我一跳！”
“这里好暗啊……”泉拿出手机，启动了手电筒功能，“连车都看不清了。”
很快，其他队员也陆续走出球场，一边寻觅各自的自行车，一边就着灯光的话题谈论了下去。
“不知道学校什么时候愿意帮我们球场装一下灯呢。”
“对啊，既然都安装了‘花井围栏’，也再装一个……‘田岛之灯’呗。”
“哈哈哈这是个什么名字！”
“象征田岛大神光辉永驻吗？”
“喂！别说得我好像一个要被祭奠的先辈一样好吗！”
听到大家谈及“花井围栏”，三桥不由得特意打量了一下田岛的神色，见他正有说有笑，忽地感觉到了一种由衷的欣慰。
在去年学校加高球场围栏的时期，三桥记得自己因为投球的问题而陷入了苦恼不安，也记得田岛受到花井日益突出的长打优势所带来的压力影响，少了很多笑容。
不过，如田岛这般高水平的选手，凭借着优秀的心理素质，很快就将这份压力转变成坚定的意志，灌注在此后的训练和比赛之中，化作自身成长的养料。
田岛和花井都知道，他们两人是不同类型的打者，在队伍的打线中承担着不一样的职责。但是，他们绝不会因此而移开相互关注的目光，停下彼此竞争的步伐。
他们要让西浦，变得更加强大。
*
翌日。
清晨五点二十分，仲秋的日光尚未铺染天空，街巷间仍是一片灰蒙蒙的模样。
阿部隆也把自行车推进三桥家的院子中，停在门外的短台阶下。一楼窗户里透出来的灯光映出了他温柔的神色。
不一会儿，木质格子花纹的大门被拉开。三桥廉从屋里走了出来，迎着他的目光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早、早安，久等了！”
“早。”阿部从他肩头拿过挎包，随即注意到了正走向门口的三桥尚江，立刻直起身子礼貌道，“阿姨早上好！”
“早上好，阿部君。”尚江和蔼地应了声招呼，然后把手里包装妥当的盒子递给他，弯起了眉眼，“今天也多做了一份便当，尝试了新的菜式。虽然手艺肯定比不上阿部太太，但还是希望能够合你的口味。这段时间，廉的事情多得阿部君费心费力帮忙，真的是太感谢了。”
阿部躬身接过便当盒：“您客气了，这些都是我自愿做的。”
在阿部和自己母亲说着话的时候，三桥已经熟稔地从他手中拿过便当，稳妥地放进了他的挎包里，和另外一份便当叠在一起。对于棒球部每日训练的消耗以及如今阿部隆也的食量而言，两份便当的分量确实不算多，而且还能帮他省去跑小卖部买面包的时间。
看着两个少年亲密和睦的关系，尚江不由得掩嘴笑了笑：“阿部君真的是个很让人安心的好孩子呢。棒球打得厉害，学习成绩也优秀，性格还这么体贴细致。”
“啊……”面对着心上人的长辈如此热情的连番夸赞，阿部逐渐有些招架不住，“您、您过奖了。”
一旁的三桥也没料想到今天自家母亲的话头变得格外多，于是适时开口将话题收了回来：“那、我们就出发了，妈妈再见！”
“嗯嗯，路上小心，训练加油哦！”
出了院子大门，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便沿着天光未明的街道继续朝西浦出发了。
自入秋以来，白昼慢慢变短，下午五点多便迎来了日落。随着天色渐暗，西浦棒球部也切换成了不甚依赖光线的体能训练与平衡训练。
晚训结束后，少年们换下运动服，陆续骑上自行车离开了球场。
夜幕下的秋风清爽宜人，拂过发梢，带来熨帖的凉意。
“……从明天开始吗？”
临近归途路线的分岔口，阿部旬听三桥廉提起关于接送的事情，心下微微一动，发现自己几乎已经习惯了这两人形影不离的状态，直到现在才有意识地从中挣脱而出，聚焦到了一个先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上：“如果廉前辈不主动提出来的话，哥哥他还想接送到什么时候？难不成就这样一直——”
阿部隆也瞥见弟弟投来的视线，侧过头朝他说道：“快回去吃饭吧。吃完早点睡，别打太久游戏。”
“噢、噢……知道啦。”得不到回答的阿部旬只能暂时把心中的疑问压下，和两人道别，“廉前辈明天见！哥哥待会儿见！”
“明天见！”
到达三桥家的时候，院子里一片沉寂，停放汽车的地方空出了一大片，显然又是无人在家的情况。
三桥廉从自行车后座上下来，走到车筐前准备拿包，却见阿部隆也一同下了车，有些疑惑地止住了动作：“……隆也君？”
“等等。”说罢，阿部就牵住了他的手腕，拉近彼此的距离，下垂的眼里缀满了如同在赛场上得逞般的笑意，“结算一下报酬。”
在交织的呼吸气息间，三桥很快明白了其中意指，一下子就红了脸，但同时又不禁浅浅地笑了开来。
庭院里常青的植株层层叠叠，两人的身影借助夜色掩映在了簌簌轻响的枝叶间。
晚风清凉，相触的皮肤却胜似初春温暖的云。
TBC
注：
1.花井与871的谐音梗，出自漫画第12卷附录。这个数字被设置成了社团活动室密码锁的密码。当时阿部的第一反应是：“这家伙（三桥）也是数字（384）啊。”
2.“花井围栏”出自漫画121、128话。在一次练习里，花井击出的球飞过了原本的护栏掉了出去；后来，围栏就增加了高度以确保安全，被称作“花井围栏”——由阿部带头开始叫的，哈哈。
3.在动画第二季第7集，阿部家剧情的背景音里，大致能听出美佐枝的台词是：“已经十点啦，小旬别再玩游戏了。”由此推测旬平日里的爱好应该和荣口一样，打打游戏（例如实况棒球）之类的。荣口关于游戏的爱好则可以从第二季第14集以及他的SNS头像（实况棒球角色图）推测。
（修订于2023.6.2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