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时之河》（合宿篇·上）
（阅前提醒：本章含有“水谷→筱冈→阿部”的感情描写。）
【高中二年春·合宿】
（上）
四月中旬，在埼玉县春季大赛南部地区预选赛上，西浦的二年级生们展现出了一整个冬季的训练成果，顺利赢下大宫实业和朝霞东，获得了晋级的机会。
只是，仿佛为了弥补去年四市大赛上没能与ARC学园对决的遗憾，西浦高校主将花井梓所抽中的3号签位让他们在不甚轻松地赢下一回战对手所泽光陵高校之后，便对上了无需参加预选赛就可直接晋级并轮空一回战的1号签位种子校ARC学园。
由高林、鸟海、太田川组成的投手阵延续了ARC的铁壁防守风格，压制着西浦的打线；同时，日渐成长起来的西浦队员们，也没有让对手在春季县大赛的首场比赛中感受到一丝惬意。
最终比分3:1，西浦高校止步32强。
西浦的赛程提前结束后，恰逢连接四月末五月初的黄金周在芝樱烂漫的时节里到来了。
为了促进一年级新部员彼此之间以及他们与二年级前辈的沟通交流，增进团队成员感情，百枝麻里亚像去年一样安排了一次合宿集训与练习赛。
出发当天，十七名队员加上两位经理以及百枝监督和志贺老师，坐上了驶向埼玉县郊区某个山头的大巴。
阿部隆也陪着三桥廉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对方一直望向窗外飞驰而过的公路景色，目光落在了那白皙的侧脸上。一年前的回忆倏然翻涌而入，把他拉进了思绪的漩涡。
直到三桥转过头，两人视线相撞，他才回过神来。
“啊……”三桥眨了眨眼，以为他有话要和自己说。
“哈……没什么。”阿部收回目光，将整个后背靠在座椅上，轻轻地叹了一声，“只是忽然想起一年前的今天，你也是坐在这个位置，紧张得有些晕车，志贺老师就让我把药拿给你。——已经一年了啊，感觉过得真快。”
被这番话唤起了去年的记忆，三桥回想着自己当时怯懦不堪的模样，不禁红着脸下意识轻轻地嘟囔了一句：“那些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嘛——”随即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噤了声。
虽然在投手丘上的他已经学会主动去参与配球策略的思考，敢于摇头并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在投手丘之外的地方面对阿部隆也的时候，那份习惯性的小心翼翼似乎早已随着“不能让阿部君讨厌自己”以及“不能惹阿部君生气”这两条最初的认知准则，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身体里。
敏锐的听觉让阿部清楚地捕捉到了这一声嘟囔。
在只有他们俩独处的时候，三桥很少会朝他直接表达出这样自然而不拘束的情绪。他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嘴角，似乎有些高兴。
然而，这种由感性带来的未经思考的快乐，很快就被长期居于主导地位的理性察觉了。理性状似冷静地丢来了几段记忆，以分析为线，将这些影片般的画面连接了起来。
回忆里，三桥在田岛面前那种熟稔而放松的状态以及他面对自己时那紧张而拘谨的神情一同闪回在脑海中，形成了对比鲜明的写照。他不禁将记忆回溯到自己第一次和三桥还有泉一起拜访田岛家的那一天——田岛的那声“廉”和三桥的那声“悠君”不仅把同班的泉吓了一跳，更是意外地触动了他的心神，以至于他没能抑制住青春期某种难以明晰的情绪，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对三桥各种“威逼利诱”，想要让他喊自己的名字。
他甚至都还没有彻底弄清楚那种情绪名为何物，又是因何而出现在自己的世界里。
而且，他明明已经改掉了暴脾气、收敛了控制欲，但是为什么在他面前的三桥廉仍然束缚在他看不懂摸不透的绳索之中，只在某些昙花一现的片刻朝自己伸出手来，未等触碰就又收回手去。
终有一天，他想，自己一定会拨开那层层束缚，然后紧紧抓住他的手，从此再也不放开。
敏感地察觉到对方重新投向自己的视线，三桥廉下意识地抬眼回望过去。
那道目光没有刀锋般的锐利，而是宛若坠入大海之中的一盏不灭灯火，正缓缓地朝深处探寻着。
他将其视作一份在乎之情仔细地收纳在了心里，没敢分神去深究其中缘由。
疑惑搁浅在了脑海的边缘，无人问津。
*
今年合宿的地点，是一座掩映在葱茏草木中的山间小别墅。
众人抵达目的地后，照例首先进行了一番大清扫和大采集，直到吃过午饭与一轮午睡之后，才正式开始了训练。
日暮时分，西浦的队员们在小别墅旁边的空地上进行最后的拉伸活动。
新任经理黑石萤将手头上的工作完成之后，想趁着晚饭前的空闲时间向家里人打个电话报平安，便与前辈筱冈千代知会了一声，走出厨房，拐过了走廊的转角。
突然间，本该无人的后院里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
“咦？！这里……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人吗？”她好奇地凑到门边，悄悄探出头去，看见了那一对二年级的投捕搭档，“他们……不用和其他人一起训练吗？”
在小别墅背面的院子里，傍晚的余晖被建筑遮挡住，只有淡淡的光从四面八方散了进来。
三桥廉屈着手肘伸出了白皙的右臂。坐在他对面的阿部隆也稍稍倾身为他按摩手臂，动作之间极尽细心与温柔。
“……感觉怎么样？我学了一些简单的手法，也让旬给我练了几次手。”
“啊，很、很好，谢谢你……”
“待会儿晚饭的时候多吃点。这几天看你的体重数据，又有往下掉的趋势。你吃进去的东西都不长身上的吗？”
“我、不知道……虽然，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确实也没必要朝那些豪速派投手的身材看齐，你有你自己的优势，顺其自然地成长才是最好的。”
“嗯，我明白的，谢、谢谢你，隆也君。”
“你啊……谢这么多次做什么。”
“因为，隆也君、一直……一直都很重视我。”
从窥视的角度望过去，她看不见侧背对着自己的三桥的脸，但是对面阿部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览无余。
她说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似乎复杂得难以描述，又似乎简单得可以融成一个词汇。但是，那个词汇滚到了舌尖，却又退回了喉头，来回往复，终是未能道出，被她隐藏在心里，酝酿出了一番不可思议的想象。
准备吃晚饭的时候，一年级新生在二年级前辈的示范之下，切身学习了一番志贺老师的吃饭式大脑反射训练。
在一声声“看起来好好吃”之后，大家才拿起碗筷大快朵颐。
晚饭过后，百枝监督拿出了和去年一样写满了数字的板子给大家训练周遭视野与瞬时视力，并记录下每个人的最短用时，然后惊喜地发现除了已经接近速度天花板的田岛悠一郎之外，二年级队员们都有了明显的进步，而一年级生里的阿部旬和奥村成辉两个人的成绩也能够追上前辈们进步后的平均时长。
另外一边，忙活了差不多一整天的两位经理在工作都结束了之后，相约一起去洗澡，打算早点睡觉休息，为第二天的工作做好准备。
“小萤对于社团的工作还习惯吗？”筱冈温和地笑着问道，“和队员之间的相处怎么样？”
“嗯，都挺好的。”黑石点了点头，“工作已经慢慢上手了。大家的性格也都很好，相处起来没有太大的压力。”
“那就好。——话说小萤初中是网球部的吧？西浦也有网球部，部员数很多，是个很热闹的社团。为什么最后选择来棒球部做经理呢？”
“啊，网球和棒球我都喜欢！只是……”黑石低下了头，“网球部和这里一样，禁止部内恋爱。所以，他……我……还是，暂时分开一下比较好……”
筱冈留意到她的神情有些失落，不由得愣了愣，但对方很快又恢复了笑容。
“正好我不太适应人多的场合，很高兴能够来到棒球部遇到大家。而且我和小日向君、阿部君就在同一个班里。他们都很平易近人，还帮我解答了不少记录比赛数据时遇到的疑惑。”
“噢，那真是太好了。”筱冈体贴地顺着她转移了话题，“投捕搭档同班的话，就有了更多相处的时间，培养默契起来应该也会更容易了。”
听到“投捕搭档”这个词，黑石不由得想起了傍晚时所看到的情景，于是自然而然地接道：“三桥前辈和阿部前辈之间的关系很好呢。晚饭前我去打电话的时候，就看到阿部前辈在后院里帮三桥前辈按摩手臂，感觉好温柔体贴，有点——”忽然意识到自己准备要说的话带有太多臆想，黑石连忙闭上了嘴。
在对方提及自己意中人的时候，筱冈已心下一动。第六感告诉她，黑石未尽的话语背后并非可以一笑而过的字句，让她不禁追问道：“有点……什么？”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而且在背后议论前辈们也不太好……”黑石察觉到筱冈有些异样的情绪，连忙摇了摇头，尴尬地再次转移了话题，“对、对了，明天我想向千代前辈请教一下从录像里辨认球种的技巧，可以吗？”
“啊、嗯，好呀。”
此后，两人聊天的话题不约而同地避开了那对投捕搭档，直到回房熄灯睡觉，都没有再提起。
阳春的夜里有着料峭的寒，在清亮的月色下轻轻颤动着抽出新芽的枝桠，以及冒尖儿的小草。
筱冈千代蜷缩在被子里，听着窗外夜风拂过的沙沙声，想起黑石萤今晚的话，想起自己深埋于心的暗恋，忽然觉得有些冷。
明明早在没有提出部内禁止恋爱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决定要隐藏这份心意，不去付诸行动；明明自己喜欢的就是一门心思钻研棒球并对搭档投手无微不至的他……
只是，黑石萤缄口不言的那后半句话，让她的直觉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念头，霎时间铺天盖地而来，动摇了她的心防。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被感情所牵绊着的自己，终究也并非明晰的局外人。
睡在一旁的黑石萤听到身边传来微小却延绵不绝的被褥摩擦声，思绪也随之辗转反侧起来。
“我真不该随便乱说的……不过那个时候，他们真的有点……”
她和筱冈千代不一样。
她没有见识过阿部隆也和三桥廉一开始相处时经常一方火冒三丈、一方哭哭啼啼的情景。她看见的，就只有这一个月来那两人近乎形影不离的状态。
她轻轻地转过头，瞥见了蜷作一团的筱冈。对方的头发在夜晚微光中有着漂亮的色泽，此时却犹如纷杂难断的心绪一般交错纠结。
“难道……千代前辈她……喜欢阿部前辈？”
女孩子之间，彼此敏感的心思往往一猜就准。
而这一准，则宛如燎原的星火，沿着那些相连的情意青草，一路燃烧。
TBC
注：
1.ARC学园的投手高林、鸟海、太田川3人，其中：高林二年级，是下任王牌，初中出身Senior联盟（68话、156话）；鸟海二年级，球速很快（156话）；太田川一年级，夏天时球速最高138km（68话）。此外，ARC夏季县大赛时的投手还有三年级的王牌清田和第二位的前山（68话）。
2.在漫画121话，尚江曾经说过“廉的身材总是长不大”。
3.筱冈喜欢的是“满脑子棒球的”、“作为捕手对三桥君无微不至的”阿部；如果阿部将她视为恋爱对象，就“不够帅气了”——以上，均出自漫画165话。个人感觉筱冈这种“喜欢”的心情比较奇妙，与我2016年时想象的情况差异有点大hhhh
4.根据西浦原型“埼玉县立浦和西高校”的社团数据，令和2年度网球部人数54名、棒球部19名。
（修订于2021.6.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