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时之河》（诞辰篇·下）
【高中一年冬·诞辰】
（下）
今年暑假西浦棒球部集训的时候，三桥虽然和阿部一起为队友们做过早饭，但论厨艺实际上还比较普通。所幸，他想做的荞麦面并非很有难度的料理，而且还可以趁今晚母亲难得早回家的空闲时间，提前向她讨教一些经验技巧。
荞麦面作为一种基础料理，有许多不同的做法，也可以搭配各种各样的辅料，在历史文化的传承中被赋予了幸福长寿的寓意。
即使在阿部旬口中，他的哥哥没有任何的食物偏好，几乎是来者不拒，但三桥廉还是认真回忆着曾经出现在阿部隆也便当里面的食物，最后定下了以鸡蛋、猪肉、海鳗、鹿角菜作为配料加入清汤荞麦面。
听闻儿子的这份心意，三桥尚江高兴地弯起了眉眼。
曾经不懂棒球的她，在阿部美佐枝和花井菊江两位棒球迷太太的热心科普下，慢慢地学会了规则，也了解到了投捕搭档之间这份独特的牵绊。
暗暗感叹着美好的青春友谊，尚江穿上围裙，顺手也给一旁的儿子套上了一条同一款式不同颜色的，热情满满地开始了一对一实践式的厨艺指导。
“……好啦，整个流程就是这样。”尚江看向一旁的儿子，“柴鱼高汤可以提前一晚先做好放冰箱，其它的就按照刚才的程序来，怎么样？”
“嗯，感觉、应该没问题。”三桥点了点头，在心里再梳理了一遍步骤，“谢谢你，妈妈！”
“看见廉交到了那么好的朋友，妈妈也很开心。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份感情哦。”
“嗯！我会的！”对此，三桥廉格外郑重地应允。
那双橄榄绿的眼睛里，映出了不加任何矫饰的、最诚挚的神色。
两天后，轮到花井梓、阿部隆也和三桥廉前往田岛悠一郎家借空地练习。
直到暮色四合，光线渐暗，提前了解到三桥计划的田岛适时地发话了：“隆也！待会儿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回学校练拉绳啦！你不要又欺负他哦！”
“什么叫‘又’，后面那句话太多余了。”阿部边说着话，边将手中的棒球回投给前方18.44米距离处的三桥，“最后一球！”
“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嘛。”田岛握着球棒将双手背在身后，笑道，“廉！期末考试我们俩都一定要及格啊！”
此时，投出最后一球的三桥看到阿部仍然需要移动手套去接住那颗偏离预定飞行轨迹的球，心知自己的瓶颈期仍有不少艰难险阻，但每每忆起这个人对自己说的那一句“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你克服”，惘然不安的心绪都会被一次又一次地抚平。
于是，他朝着田岛的方向肯定地“嗯”了一声以作应答，然后沿着自己所丈量的六步半痕迹走下了投手丘，心思慢慢地从投球转向了今晚的计划。
听见那两人之间信誓旦旦的对话，花井回想起他们这个学期的期中考试以及每次测验的成绩，也算是放下了心来。随后，他将训练用的装备收拾妥帖，忽然听见田岛对他喊道：“啊，花井！上次说好的那个，今早忘记拿给你了，我现在回房间，等我一下！——廉、隆也，明晚是来我家吃饭哦，别忘记啦！”
“知道了！”阿部边应声，边将脱下来的捕手装备收进包里。
花井盯着田岛，一句险些脱口而出的“说好的什么”霎时间被田岛使出的眼色塞回了喉咙里。
什么情况？
让他们俩先走？
是要和我单独说些什么吗？
虽然脑袋一片疑惑，但花井还是朝他点了点头以示回应。
“那两个人……如果田岛都觉得让他们独处没问题，应该就不用我担心了吧。另外，就是准备要和我说什么……队伍的事？打顺的事？”
他朝着离去的两人挥了挥手，忽地注意到三桥的右手正紧紧攥着衣服的前襟。
“他……在紧张些什么？”花井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刚才嘴上说要回房间的某个人正躲在转角处看着那两人离开的背影，思路瞬间就朝着未曾想过的方向拐了个弯，“难道——田岛不是想要支开他们，而是想帮他支开我？！”
察觉到花井恍然大悟的神色，田岛笑着朝他比了个Bingo的手势，明确地肯定了他的猜想。
与此同时，另外两人推着自行车绕过田岛家的大片农田，走到了西浦高校第二球场围栏边的人行道上。
冬季入夜时分，暂停了所有社团活动的学校周边一片安静。只有自行车轮的滚动声、彼此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回荡在空气里。
三桥廉目不转睛地盯着前轮行进的方向，回想起了自己从这个想法形成的那一刻开始所做的一切。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明明已经认真做好了准备，却又还是被惶惶不安的紧张感攫住，不知从何开口。但是，他不想被自己的怯懦所打败，不希望自己在这临门一脚上有所退缩，终而还是鼓起勇气打开了话头。
“那个……阿……不、隆……君……”他紧张得险些咬了舌尖，“啊，呃……今、今晚，练完拉绳、之后，有、有空吗？来我家，一起复习、的话……”没等对方回复，他又连忙补充道：“没、没空也没关系的！我只是、只是问一下，问一下而已……”
出乎意料的事情走向让阿部隆也惊讶地侧过了头去。方才他察觉到花井在听见田岛那番话后的奇怪表情时，便已猜出那是个借口，却不曾料想，目标并非花井，而是他自己。
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特情绪覆满了心头。他下垂的眼不由得温柔了弧度。
“……可以啊，期中考试那个时候不也是这样。”
“嗯、嗯！”听到应允声，三桥这才敢抬起眼来看向他，眸子里闪烁着欣喜的神采，“谢、谢谢你，隆也君！”
这一夜晴朗无雪，街道清冷的景色被路灯光划分出了一片片柔和的空间。
在第二球场练习完拉绳之后，两人骑着自行车来到三桥家。走进院子里，阿部习惯性地往左手边的投球练习区看过去——九分割的界线，正中央的骷髅头，被投掷过无数遍的棒球。
这一切，都见证着他的投手从过去到现在所一直付出的努力。
“……怎、怎么了吗？”
听见三桥疑惑而小心翼翼的问句，阿部回拢了心思，转过头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角有着浅浅的笑意：“没什么，我只是……特别喜欢你家的这个地方。”
那一瞬间，脸颊上的红晕酝酿出难以忽视的热度。三桥连忙低下头找钥匙开门。整颗心脏仿佛被一株柔软的藤蔓缠绕住了，在每一次的跳动间为其注入养分，直到盛开出花儿来。
因为大学执教的安排，三桥尚江还没回家。空无一人的大房子在他们到来之前显得格外静谧。
两人将挎包放到三桥房间的矮桌旁。这张宽大的桌子曾经在第一学期期末考试前容纳了西浦棒球部10个人一同在此复习——虽然复习中途变成了三桥的庆生会。
三桥到楼下厨房里用即热式饮水机泡好茶，将待会儿需要用到的食材准备好，然后用小碟子托着茶杯走回房间。
“小、小心烫……”放好茶杯，他指了指桌上的一摞书，“课本、都在这里，我没有、再把它们放教室里了……”
阿部留意到他没有直接用手触碰装有热饮的杯子，知道他有用心记住自己的叮嘱，不由得一阵欣慰。
他从挎包里拿出自己的学习笔记，上面记录了各科目的重要考点。对于思维敏捷且记忆力超群的他来说，只要过一遍笔记，考试就变成了十拿九稳的事情。不过，笔记上面有许多他自己惯用的简称和符号，如果要使用这个来辅导三桥，还是需要额外增加一些释义和例题。
这么想着，他摊开笔记和对应科目的课本，正准备和三桥说明，却听见对方先说话了：“今、今天，麻烦隆、隆也君了……家里、有吃的，我、我去准备一下！”随即就拉开房间门下楼去了。
虽然在去田岛家训练前吃了个面包，但临近晚饭时间，处于成长期的少年难免还是容易饿肚子。阿部心想三桥估计也是饿了，便没再深究下去，拿起笔开始重新梳理自己的考点笔记。
二十分钟后。
当第三次想到他的投手怎么还不回来的时候，阿部隆也终于忍不住走下楼去，恰好撞见三桥廉戴着隔热手套端着一大碗面条从厨房里走出来。
“啊！我……那个……”他的脸被热腾腾的蒸汽罩了大半，显得红彤彤的。
“你是想要拿上去吗？”
“呃……嗯。”
“叫我下来不就行了，笨蛋。”阿部微微皱了皱眉，但语气却是柔和的，“另外那一碗我来拿，你快放到桌子上。”
三桥听话地按照他的指示把碗放在桌子上，然后脱下手套，从消毒碗柜中取出两人份的筷子和勺子，分别放好在两碗面条旁边。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看上去挺不错的嘛。”虽然在暑假集训时他就已经知道三桥不像自己那样是个对厨艺一窍不通的人，但眼前这碗用料丰富、色香俱全的面条还是让他忍不住由衷地赞叹了一声。
“……嗯。”收到称赞的三桥红着脸低下了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阿部的神情，继续说道，“一直以来、承蒙关照，谢、谢谢你……能够、和隆也君一起打棒球，真的、很开心！那、那个……生、生……生日快乐！”
那一刻，阿部隆也愣在了原地。热腾腾的香气扑在脸上，引诱着蠢蠢欲动的味蕾，牵动着心跳不断加快、加快。
他本不是在意这种日子的人。
但是，这一天，他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却奇异般地拥有了一份别样的重量，温柔地、沉稳地，压在了他的心脏上。
“……谢谢你，廉。”
内心的期待得到了幻想中的回应，三桥终于放松下来弯起了眉眼，就像当初他第一次在阿部面前开怀而笑的模样。
“话说……怎么突然想到要下厨？”
“啊，我……我去问了、旬君……”三桥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他、他说，你没有、不喜欢吃的东西，所以、我就……”
听罢，阿部回想起了这两天里自家弟弟每次看向自己时都忍不住露出的令人不解的笑容。如今，这份疑惑得到了解答。他轻叹着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你这家伙，真的是……”
他伸出手揉了揉三桥的头发。那柔软的触感和心里的暖意融化在一起，变作了一种温柔的情绪，自此长驻于心。
在自己的坚持之下辅导三桥复习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了。阿部隆也一打开家门，就看到旬迎上前来：“哥哥，回来啦！生日快乐！”
看着对方眼里难掩的好奇，阿部隆也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家弟弟的小心思，于是轻轻弹了弹他的额头：“如你所想。”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狡黠地补了一句：“很好吃，不过可惜你是尝不到了。”
“诶？！”
“谁让你瞒着我跟廉联系。”阿部脱下鞋子，走向了餐厅，“你还和他说了些什么？”
“是三桥前辈主动联系我的，我猜应该是从田岛前辈那里拿到了我的邮箱……就聊了一下你平时的喜好而已，除了棒球还有什么可说的。”
“聊过之后，你觉得他怎么样？”
这时，听到了自家大儿子的声音，美佐枝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阿隆回来啦，快去洗洗手！今天生日，给你留了宵夜。”
“好，知道了！”阿部隆也应了一声，随后重新看向弟弟。
“嗯……三桥前辈吗？很好啊，我喜欢。”旬歪了歪头，笑得很开心，“他对哥哥你可是很用心呢。”
在第二次从弟弟口中听到他说喜欢三桥之后，阿部不禁想起了当初自己亲口对三桥说出的那句“喜欢你”。
由衷的笑意自心底逐渐漫延了开来。
“我会和他一起，攀上甲子园优胜的顶峰。”
在自己十六岁生日的这一天，阿部隆也许下了这个更像是宣言一样的愿望。
带着少年性情的自信与张扬，直奔彼此前方共同的梦想。
〖高中一年冬·诞辰·END〗
注：
1.阿部原话“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你克服”出自漫画120话。
2.三桥投完球后返回学校第二球场进行的拉绳训练，出自漫画124话，由百枝利昭提出。处于调整动作阶段的三桥如果当天有进行投球练习，则必须同步完成拉绳平衡训练。按照漫画目前的进展，高一的整个冬天三桥确实都处在调整投球动作的阶段。
3.在漫画126话，三桥有向阿部提到，母亲经常晚上10点左右回到家，偶尔才会早一点，而父亲则是有时候才回来这边的家。田岛在旁边解释说这就是他经常叫三桥去自己家的原因。
（修订于2021.5.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