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时之河》（聚会篇·下）
（阅前提示：本章含水谷×筱冈的描写。）
【大学二年夏·聚会】
（下）
上午的“午饭请客决定赛”结束之后，一行人来到北部公园棒球场附近的烤肉店，开启了聚餐模式。
盛夏时节，烤架的热度本应让人望而却步，所幸店内空调力度充足，和招牌烤肉倒是相得益彰。
今天的西浦棒球部毕业生一行一共二十人——十七名前队员、两名前经理、一名应援团前团长——分成两桌落座，正好一桌六个二年级、四个一年级。
久未相聚的一群年轻人围在餐桌边，自然少不了热闹的谈天说地——从学校生活到棒球社团，从西浦现状到职棒球员，从专业课程到感情经历，几乎无所不包。
这时，正在和泉孝介、阿部旬一起向同一桌的大家讲述着东京六大学棒球联盟比赛趣事的田岛悠一郎发现某一位同联盟的当事人突然低头看着手机笑了一下，霎时间心思明通，随即侧过头给泉和旬使了个眼神。两人略微一愣，很快反应了过来，默契地将当前的话题收了个尾。
“对啦，你们知道吗？”于是，田岛就这样开启了一个新的话头，炯炯发亮的眼神里满是熟悉的狡黠笑意，“我们的花井队长……现在已经是有‘家属’的人了哦。”
这句话就像一个炸弹被投放在餐桌中央，所产生的巨大冲击还波及到了隔壁的桌子。
“哇，什么时候的事？！”
“是大学同学吗？还是我们西浦的？”
作为当事人的花井梓被这突然袭击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机，瞪向那位“罪魁祸首”：“干吗突然说起这个？！”
“我本来都忘记要提这件事了，结果你在那里对着手机傻笑，怎么可能让人注意不到嘛！”田岛笑嘻嘻地解释着，然后揽过旬的肩膀，朝其他人说明，“是和花井同校同学部的女生，不是西浦的。”
“我也没想要瞒着你们，只是……刚交往没多久，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们正式介绍。”说完，花井才后知后觉地红着脸挠了挠后脑勺。
“是球队经理吗？”坐在隔壁桌的巢山联想到旁边的水谷和筱冈，好奇地补问了一句。
花井摇了摇头：“是摄影部的。不过，她也喜欢看棒球比赛。”
听到“球队经理”一词，筱冈千代温和地笑了笑，把烤架上的牛肉薄片依次翻了个面；另外一位经理黑石萤虽然恢复单身状态已近三年，但对此未显半分波澜。反倒是阿部旬不自然地垂下了视线，把碟子上烤好的肉夹入口中，边咀嚼着边出了神。
“真好！我也想有个人在球场边帮我拍照呀！”田岛适时应和了一声，把气氛调动起来。
“全场那么多观众，只有那个人的目光会一直追随着你——”荣口由衷地弯起了眉眼，“这样的感觉光是听上去就让人充满了动力。”
“够啦够啦！怎么全在说我的事！”
餐桌上一片欢笑。大家打心底里祝福着花井的喜事。彼此间的话题也随之飞往了恋爱的方向，承载着单身少年们的艳羡与期盼。
由于还有两位女生在场，男生们的话匣子不致太过奔放。对恋爱话题最感兴趣的浜田追问完身边的泉，得到一句干巴巴的“没有”之后，便把下一个目标挪到了同一桌的二年级投捕搭档身上。
高二那年圣诞节，浜田因为要打工赚取生活费，并没有参与那天的棒球部聚会，自然也错过了当时阿部曾经震撼全场的坦白。他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随口朝那两人询问，不出意料地看见了三桥红着脸不知所措的表情，却也意外地看到了阿部罕见的犹豫神色。
在场的几位知情人都不由得屏住了气。三桥看了一眼阿部的侧脸，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饮料杯。
浜田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蹦出了几个音节：“该不会……”
“……嗯。”
沉默数秒之后一声应答，仿佛投放在餐桌上的第二枚炸弹，再度激起重重飞浪。
“今天这是怎么了？！脱单吉日吗？”
“什么啦，又不是今天脱的单！”
“我也想谈恋爱啊！”
相较于二年级生反应各异的表情，一年级的男生们陆续听闻两位前辈的喜事，单纯地表示出了兴奋与向往。
眼看着浜田难以置信地想要向和阿部同校的三桥确认此事，泉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开口扭转了话题：“别光顾着问别人啊，你个可恶的现充！”
作为在高中毕业后仅次于水谷和筱冈第二快进入恋爱关系的人，浜田因为找到了一个成熟貌美的大姐姐型女朋友，并且已经进入同居阶段，便经常被泉冠以“现充”之名吐槽。
“啊……都说过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介绍嘛！”
“我又不是指这个！”
“浜田前辈！请问我能够拥有这样的机会吗？”
“我也想我也想！”
“哈哈哈，应援团团长真是各种意义上的受欢迎啊！”
听着大家的谈笑声，三桥慢慢把手中的果汁放回桌子上。掌心残留下了玻璃杯冰凉的触感和空气遇冷凝结而成的水珠。
他低垂着头，忍不住地想，无论是高二那年圣诞节还是今天，若不是为了照顾自己脆弱的情绪，阿部完全可以隐瞒这段恋爱关系，落得一身轻松，而不需要在给予自己安全感和控制曝露风险之间努力地去寻觅一个平衡点。
如此自卑敏感的自己，明明知道这段关系不能被随意摆上明面，却仍然难以餍足地需求着对方一次又一次的肯定与承诺，年复一年，看上去就像……
就像一个甩不掉的累赘一样。
霎时间，久未冒头的负面情绪无端地朝心脏奔涌。手掌上未散的凉意如同冰尖扎进了神经。
三桥不由得握紧了置于膝上的双拳，用力得连手背都在泛白。然而，下一刻，有另外一只手强硬地解开了他封锁的指节，探入他的掌心，不容拒绝地与他十指相扣。
“……不许胡思乱想。”
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范围里，阿部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看似命令，却又温柔得不像话。那只手掌所带来的暖意从他指尖一路绵延开去，顺着血液流向了颤栗的心脏。
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缓缓松开了另外一边紧握的拳，在那双下垂眼坚定的注视中找回了脸颊的血色。
*
聚餐结束之后，众人按照住所的方向与距离三三两两地踏上归程。
水谷陪筱冈进了电车，一如既往地履行着自己所认同的男友职责之一，将她护送回家。
下了车，水谷一路替她撑着阳伞，直至步入屋檐的阴影之下。
“千代裁判今天辛苦啦！累不累？”
“不累，很开心！”筱冈笑着将收起的阳伞整理好，“要是以后每年夏天都能够看大家聚在一起打球，那就更好了。”
“肯定没问题！我们西浦棒球部可是一心同体的！”
听见这声自信满满的“一心同体”，筱冈回想起大家并肩作战的三年岁月，回想起本垒板和投手丘两端的身影，忽然生出一丝未名的担忧，忍不住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你……你知道……阿部君和三桥君的……事情吗？”
“啊？”水谷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极其自然地应道，“噢，在高二那年合宿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了。”
未曾料想会得到这样的回答，筱冈惊愕地睁大了双眼。
“不过，一开始我没往那方面想，是因为……因为当时你很在意他，所以我才逐渐有了那样的猜测……”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地在筱冈面前谈及她曾经的暗恋经历，水谷才恍然发觉自己并不如想象中那般纠结，“对不起，我那个时候表现得那么明显，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
“没有，一直都没有。”筱冈认真地摇了摇头，笑了起来，“而且，合宿那个时候，应该是我要谢谢你，可不许你道歉哦。”
“遵命！”水谷立刻从善如流地应答，然后牵起了她的手，“话说，你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担心……我可能会接受不了？”
“嗯，我也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不知道……这件事究竟会产生怎样的结果。而且，现在大家已经奔赴各方，未来只会有更多变数。以后……大家会变成什么样子，还能够‘一心同体’吗？”
“这说不定就是一场考验西浦棒球部的比赛。毕竟，打击区里的对手，可不能光让投捕搭档去面对啊。”水谷伸出另一只手抬了抬绣有“UN”纹样的棒球帽，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如果不能三振的话，就让他们打过来吧！我们一定会接住的！——我相信，大家都不会忘记这一点的。”
下一刻，他感受到了一份同样温柔坚定的力度回握住了自己的手。
那个名为“西浦”的夏天，仿佛从未远去。
〖大学二年夏·聚会·END〗
（修订于2022.1.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