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时之河》（追随篇）
【大学一年冬·追随】
二月上旬，迎来了大学横跨暮冬初春的长假。不过，对于大部分高三生而言，升学考试的征途与空气里的寒意一般仍未结束。
回到埼玉的时候，已是傍晚。阿部隆也下了车，沿着熟悉的街道踏上返程。
自新年假期以来暂别月余，城市的变化不是很大。路旁的樱树枝桠尚未出芽，一如既往伸展着树冠，仿佛一整朵褐色的无瓣花。独栋式的二层住宅楼伫立在落日余晖中，披一身柔和的光迎接他回家。
厨房里，阿部美佐枝正在为当天的晚餐精心计算着营养的均衡搭配。阿部隆坐在客厅沙发上，刚撂下一通工作电话，又继续看新闻去了。
“我回来了！”他在玄关脱下鞋子，提高音量唤了一声。
“喔！”父亲的应答夹杂在新闻播报中传来。
听到大儿子的声音，美佐枝从厨房探出了头：“阿隆回来啦！晚饭快做好了。——小旬在房间里，待会儿叫他一起下来。”
“好。”
阿部隆也提着行李箱上了二楼，朝自己房间走去。这时，阿部旬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从隔壁冒了出来。
“嘿，哥哥！”他伸了伸懒腰，缓解了一下伏案复习的疲惫，“大学第一年结束啦，感觉怎么样？宫城的冬天会不会很难熬？”
“还好，只是有几天雪下得特别大，出行很不方便。”阿部隆也开了门，把箱子搁到房间里，“你呢？月底就要去W大考试了吧。”
“嗯，我自己感觉还是挺有把握的！”
“那就等你好消息了。”阿部隆也笑了起来，“晚饭快好了，下去吃饭吧。”
阿部旬摸了摸肚子，嗅到走廊空气里淡淡的饭菜香，便雀跃地随他一起下楼去了。
翌日清晨，是令人舒爽的晴朗天气。阿部隆也按照一贯的作息起了个早。
自从高三引退社团之后，在那些不再有晨训的时间里，他主动养成了晨跑的习惯，一来是为了继续保持体能，二来是为了缓解课业压力。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了大学生活。不过，跑步的过程总让他想起高三最后几个月的备考期。那段时间，为了和他考入同样的学校，三桥廉相信着所谓“四当五落”的定律，不舍昼夜、拼尽全力，才终于抓住了奔赴愿景的通行卡。
每每思及此，阿部都没办法对“和三桥读同一所大学”这件事抱有纯粹的喜悦。
在学业方面，他们两人天赋和基础上的差距是明显的。阿部知道自己的性格绝不是会为了贪图一时的相伴而放弃更好的大学。若不是三桥努力地追上前来……
想着念着，身体已不知不觉地沿着往时的记忆跑到了西浦高中所在的街道。
入目是一片熟悉的农田。土壤安静地浸润在熹微的晨曦里，衬得几株冒头的幼苗新叶愈发透亮。阿部一路绕着田地外围跑，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爽朗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嘿——隆也！！”
他慢下脚步，循着声音往耕地方向望过去，只见田岛悠一郎矫健地翻过自家农地的围栏，跳到了外面的街道上。
“好久不见啦！”
“好久不见，”阿部顺了一下呼吸，“你也起得蛮早啊。”
“因为放假了嘛，就要帮忙做点农活。”田岛穿着一身耐脏的深色薄棉衣，叉腰笑了起来，“很快就要准备春耕了。”
“最近老人家们身体还好吗？”
“哈哈，一个比一个精神呢！”
“那就好。”
“对啦，旬最近怎么样了？一月有统考，二月又有选拔考试。我不太了解他的成绩，所以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放心好了，他自己说挺有把握的。”
“哦哦！看来我这个未来学长的身份是当定了啊！”田岛高兴得弯起了眉眼，“待会儿我也和你一起跑回去，顺路到你家看看他。”
“农活呢？”
“我刚才已经和爷爷说了一声啦，不会耽误太久的！”
阿部把挽起来的运动外套袖子重新放了下去：“……自从在初三那年见到你之后，他就一直追随着你。”
“哎——不能说是追随吧。他本身就很优秀，和我也不是同一种类型的选手。”
“嗯，我的意思不是指他仿效你，而是他从你身上得到了很多动力。”
这一句话似是让田岛想起了高三那年夏天结束后，提前通过了体育推荐入学考试的自己留在西浦棒球部做学生教练员的几个月时光。
“……高中棒球，真的太令人怀念了。”他抬头望向天空，忽地有些感慨，随即转了个话题，恢复了活泼的语调，“廉是直接回群马了吗？”
“嗯，先回去陪陪老人家。”
“也对。”田岛将视线收回来，踢了踢脚边的一粒小石子，“话说……你们大学第一年过得怎么样？之前听廉说，学校课程还蛮多的，而且除了新人赛能够和你搭档之外，联盟正赛都要和前辈捕手搭档，一开始挺不适应的。”
“幸好是认识的人，以前桐青的河合。不过……”阿部甩了甩手臂，放松着肌肉，“对于我们俩来说，当然还是新人赛打得最爽快。”
“哈哈，那肯定的。和我聊到新人赛的时候，他也特别开心。”
两人又闲谈了一阵，便往南边并肩起跑。清晨的风温柔地扑向他们的身体，流动着逐渐远去。
当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太阳已经明晃晃地跃出了地平线，映照在院墙白底黑字的姓氏门牌上。
“到了。”
“哦！好久没来了啊。”田岛踏了几下小碎步，把衣服重新整理好，“还记得当初和廉第一次来你家，因为勇人提早走了，没人在旁边指引，结果我们回去的时候就迷路了，哈哈！”
“……意料之中。”
两人在屋外做了一会儿拉伸，缓解了长跑之后的肌肉酸胀感。阿部走上两级台阶，直接拧动把手打开了门：“我回来了！”
田岛跟在他身后走进屋子，爽朗地喊了一声：“打扰了！”
听见有另外一个男孩的声音，阿部美佐枝从客厅探出头，随即就看到有个身影飞速地奔到了玄关：“悠前辈！”
“嗨，旬！好久不见了！”田岛脱下鞋子，笑着朝旬打了声招呼，然后看到他身后正朝这边走来的美佐枝，立刻鞠了一躬，“阿姨好！”
“欢迎欢迎，快进来吧！”见是相熟的孩子，美佐枝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吃过早饭了吗？”
“谢谢您！我已经吃过了！”
“悠前辈怎么过来了？”阿部旬很是惊喜，“W大也放假了吗？”
“刚放没多久，”田岛伸手揽过他的肩膀，“今早正好碰到了你哥，想起你正在备考，我当然要过来声援了！”
听见田岛的话，美佐枝显得很高兴，任他们聊天去了，随即转向自己大儿子说道：“阿隆，桌上给你留了早餐。——换下的衣服放篮子里去，我待会儿要开洗衣机。”
“好，知道了。”
一旁，田岛说起了大学里的趣事，连演带讲，手舞足蹈，把旬的情绪也带动得活跃了许多。当话题涉及棒球的时候，那双眼睛更是如同星辰般闪闪发亮，映得周围一切都随之鲜活起来。
阿部隆也不由得地想，田岛悠一郎和榛名元希一样，都是近乎为棒球而生、为棒球而活的人——也许这正是阿部旬和三桥廉会如此长久地憧憬着他们的原因。
这些真正能够与棒球一同熠熠闪耀的人，不论站在球场的哪个位置，都能够让光芒越过烈日、溢满天空，给予无数追随者以奔赴理想的力量。
〖大学一年冬·追随·END〗
（修订于2021.12.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