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时之河》（春风篇·下）
【高中三年春·春风】
（下）
翌日，夜幕垂落已久，结束了晚训的棒球少年们纷纷踏上归途。
当路程接近末尾、同行的只剩下阿部兄弟两人的时候，彼此聊天的话题也慢慢地从学校和社团转到了——
“旬。”
“嗯？”
“你……有给投手送过礼物吗？”
“有啊，送了棒球。”阿部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笑了起来，“我发现投手对于棒球的球本身，会有一种很奇妙的喜爱和执着。”
“确实。”阿部隆也深有体会地点了点头。
“所以啊，送棒球绝对是个不会出错的选择！”
“嗯……”
看着哥哥陷入思考的侧脸，阿部旬不禁又回想起了自己猜出真相的那一晚，想起了当时他丝毫没有躲闪的认真眼神。
“……如果是送给廉前辈的话，我觉得可以弄得特别一点！”他弯起眉眼笑着，比了个“1”的手势，“就是——独一无二的那种感觉！”
对于当下而言，未来的很多事情就像是一截截看不见尽头的引线，令人无从判断其背后是否埋藏有炸弹，是否具备掀起轩然狂澜的力量。
不过，自幼乐观向阳的性子以及经年累月间对自己哥哥的了解，给予了他一份油然而生的信心。即使忧虑的情绪在所难免，他也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信任与支持。
当两人回到家的时候，一桌丰盛的晚餐已经在热情等候。
阿部旬立即满眼放光地冲到了餐桌旁，被母亲美佐枝轻轻敲了敲头才飞速地跑去厨房洗手。
而阿部隆也还沉浸在关于礼物的思考之中，直到母亲的声音和食物的香气唤回了他的注意力，他才发觉自己的胃已经发出了抗议的饥饿感，而一旁的弟弟也早已风卷残云般地开吃了。
结束晚饭后，心有惦念的阿部隆也和家里人知会了一声，便拿着手机出了趟门。
晚上十点多，商店街上的食肆还保持着热闹的景象，其它类型的店铺则有部分已经关闭了。
阿部熟练地抄了条近路，走进了一家运动用品店。
临近打烊时分，店里没有其他客人，看上去有些冷清。不过，从柜台后方的电视里传来的棒球比赛解说声音回荡在室内，让店面的空气仿佛都染上了阳光的热度。
阿部走到柜台前，发现店主杉本正聚精会神地观看着昨天的春季关东大会二回战埼玉千朵和茨城常磐的比赛回放，随即开口打了声招呼：“晚上好。”
“喔！”杉本立刻按下暂停键，回过头看向了这位熟客，“晚上好，阿部君！这么晚了还来买东西呀。”
“嗯，想买三颗球——比赛规格的。”他顿了顿，然后改口道，“还是五颗吧。”
“比赛用球？真少见啊。”杉本应和了一声，但也没多问，很快就把球装好在袋子里，“夏大加油啊！希望今年能够在电视上多看几场你们兄弟俩的比赛。”
“谢谢您。”阿部付了款，接过袋子，露出了自信的神色，“今年一定会的。”
“哈哈，那我就拭目以待啦！”
阿部推开店门，身后又继续响起了方才的比赛回放的声音。他攥着手中的纸袋，掌心的热度在上面熨下了柔软的痕迹。
过不多时，良夜里吹来一阵和煦的春风，携着雨丝潜入了这座城市。
它温柔地拂过千家万户，捎上了那些少年们的梦，朝着夏日的方向飞去了。
*
在日渐攀升的气温中，暮春的时光一分一秒地流逝而去。
三桥廉的十八岁生日，是一个被课业和训练填得满满当当的星期四。
模拟考的成绩刚下来，迎面又快到期中考试的日子；距离夏季县大会的首战，也只剩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
在晚训结束后一如既往的归途中，临近三桥和阿部兄弟俩分别前的岔路口，二年级的捕手迅速地朝前辈投手道了声生日祝福，然后就直接骑着车一个人往前方离去了。
三桥廉一愣，随之放慢了脚下的节奏，直到完全停驻下来。他眨了眨眼，从方才那一幕中意识到了些什么，便看见阿部隆也把自行车停靠在路边，朝自己走了过来。
入夜后的巷道格外宁静。
伫立的路灯无声地投下暖橙色的光，映出了两个愈来愈相近的身影。
阿部轻轻地将三桥的右手从车把牵到了自己的掌心，放上了一个柔软的纸袋，然后微微拨开他浅色的刘海，亲了亲他的额头。
“……生日快乐。”
那一刻，仿佛有一颗从夜幕降临的流星落在心头，随着心跳散作了漫天光芒。
“啊，谢、谢谢——”
他连一句完整的“谢谢你”都还没能流畅地说出来，就被一个轻吻抢走了接下来的所有台词。
“……谢谢你，廉。”
回到家的时候，三桥在母亲疑惑的目光中带着通红的脸庞迅速冲了上楼，跑进自己的房间背靠着门坐在了地板上——雀跃的心情太过强烈，以至于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通过投手经年触球的指尖，他隔着薄薄的纸袋子感受到了棒球表面突起的缝线。
当视线不经意地瞥见敞开的礼物袋中那对比分明的白色牛皮和黑色笔迹时，心跳更是在一刹那的骤停之后，直直狂奔向几欲跳出胸膛的速度。
他把手伸进袋子里，拿出了第一颗棒球。
借助窗外流泻而入的光，崭新表皮上由黑色油墨笔写下的一句“一起去甲子园吧”映入他的眼帘，承载着梦想的厚实重量敲在了心上。
“……嗯，一起！”三桥轻声地开口回应，眼中漾开了欢喜的光芒。
然后，他拿出了第二颗棒球。
不一样的黑色字迹印在其上，一笔一划，那么认真、那么诚挚——“你是个好投手”。
两年前，他第一次听见了这句话，仿佛在灭顶的卑怯潮水中抓住了一丝救赎，被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出绝望。
“谢谢、谢谢你……”他眨着眼，鼻头泛红，心脏的跳动快得近乎产生了疼痛。
最后，三桥廉伸手取出了第三颗棒球。
那一瞬间，有什么更加猛烈的感情蓦地溢出了心房。透明的泪水无法抑制地滑落脸庞。他紧紧地握着这一颗棒球，把它放到胸膛之上，仿佛要将它收藏在最安全的心底，直至无以复加的深刻——
「我喜欢你。」
从那一天起，在房间储物柜中的那个旧手套旁边，多了两颗崭新的硬式棒球。每每从床上抬眼望去，都能看见上面清晰而刚健的黑色笔迹。
而那第三颗棒球，则被放在了触手可及的枕边，成为了自此以后万千良夜里每一场梦境最温柔的开端。
〖高中三年春·春风·END〗
注：
1.为什么是送三个棒球呢……其一是因为“三”桥，其二是因为背号1+2。买五个球，则是以防万一用的，怕自己写的不够好（笑）
2.三桥房间储物柜的那个旧手套，是浜田在小时候送给他的，也是属于他的第一个手套。
（修改于2021.8.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