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3】《时之河》（温暖篇·上）
【高中二年春·温暖】
（上）
晚春五月的太阳，为树木染上了一层深翠，也为城市带来了日益平稳的暖意。
同时，降雨逐渐变得多了起来，淅淅沥沥的，覆湿了西浦的土地，但没能阻挡住少年们加紧训练的步伐。
合宿过后，与各个外校的练习赛继续被组织起来。借助这些机会，百枝监督尝试了许多新的队伍组合方式——
在三桥廉的身心状态越来越好的情况下，阿部隆也得到了越来越多被安排到上位打顺的机会，更好地发挥出了高打击率的作用；田岛悠一郎则在第一棒和Clean Up之间灵活地调动着，无论被放到哪个位置都依然闪烁着明星球员的光芒；花井梓已是几乎被固定在了第四、第五棒，偶尔会和冲一利轮换着作为第三名投手上场投球；小日向陆在练习提高球速和掌握新的变化球，除了担任中继投手之外，也尝试了首发出战；和哥哥一样自初中开始就接触硬式棒球的阿部旬，凭借着聪敏的头脑和扎实的力量，不论作为捕手还是外野手都有着不错的表现；至于一年级新生里打击率最高的奥村成辉的存在，则很好地激发了二年级正选们的竞争心与上进心。
百枝麻里亚从这些比赛实践中细致地归纳出了每位选手目前的优劣势，并在后续的训练安排中对症下药，已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效。为此，她整个人斗志勃发、精神奕奕，正怀揣着西浦必胜的信心一往无前。
随着五月下旬的期中考试步步迈近，三桥廉的生日也踏着春天的尾巴，准备前来造访这个即将十七岁的少年。
似乎对此有所盘算的田岛悠一郎趁着上午课间休息，跑到七组的课室门口找到了阿部隆也。
“隆也！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听到田岛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同班的花井、水谷、筱冈都不约而同地朝门口望去，和他打了个照面。被点名的阿部则将注意力从手中的书本移开，起身走了过去：“嗯，什么？”
“17号那天，我们在球场上帮廉庆生吧！”田岛情绪高昂，“正好是星期一，不用训练，开完会之后就有时间了。”
“好啊。有什么具体的打算吗？”
身体比大脑更快地作出了反应。阿部在说出回答之后才开始转动脑袋，从动因、影响到可行性全方位地思考了一遍，最后得出了相同的答案。
“其实是上周我去廉家的时候，他父母悄悄和我商量的。因为廉生日那天他妈妈要去静冈参加一个学术交流会，当晚回不了家，而他爸爸本身就没办法经常回埼玉，所以就想让我们帮忙在学校里给他庆生。”
“噢，是这样。”阿部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廉的妈妈说，她会提前订好蛋糕和披萨什么的在那天傍晚送过来学校。”田岛想象着那些美味，眼睛放光，“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瞒着廉，和大家都说一声，然后在那天给他一个大Surprise！廉一定会很高兴的！”
想到能够让三桥开心起来，阿部也带上了几分隐隐的期待。不过，他看着田岛兴奋的模样，有一个疑惑忽地冲上了喉头。于是他顿了顿，开口问道：“你——对廉很上心啊。”
“嗯，因为我喜欢他嘛！和他相处的时候很开心！”田岛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在家里是幺子，但在廉身边就会有当哥哥的感觉！虽然实际上我还比他小了五个月呢……”
回忆了一番田岛一直以来黏着、护着三桥的种种，他想到了三桥在田岛面前放松率性的模样，想到了他们之间堪比脑电波交流的无障碍沟通，忽然感觉到了一丝不甘心的情绪。
虽然他并没有要将此表达出来的想法，不过他显然低估了田岛悠一郎察言观色的能力。只消方才那一个问题以及此时他脸上的神情，田岛就能大致猜出他心中所想。
“那隆也呢？你喜欢廉吗？”
“……啊？”未曾意料的问题传入耳朵，阿部愣了愣，才点头答道，“嗯。”
“廉也很喜欢你哦！”田岛笑嘻嘻地拍了拍他厚实的肩膀，然后随着响起的上课铃声匆忙地补了几句，“其他二年级的人我会单独在Line上和他们说，你和旬就负责一年级吧。记得别让廉发现哦！就这样，拜拜！中午见！”说罢，就一溜烟地跑回了九组的课室。
阿部站在原地又愣了好一会儿，才迈步走回自己的座位。
喜欢……
短短的两个音节从舌尖翻跳而出，跃入了晚春的日光，随着熏风绕过校园、奔赴球场，吹起投手丘上细小的尘土，然后折返胸腔，落入心底一隅温柔之所，最终停驻在那个少年的眉眼间，从温暖的尾韵中迸发出了炽烈的力量。
到了午休时间，阿部隆也因为那个庆生惊喜计划，难得没有先去九组找三桥廉，而是下楼来到一年级的课室，找到了阿部旬。
“哥哥？怎么啦？”阿部旬正准备把椅子挪去小日向陆的桌子旁边，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自家大哥，于是连忙走了过去。
“和你说件事……”
阿部隆也简明扼要地把计划说了一遍，虽然神情看似波澜不惊，但还是被阿部旬听出了语气中的淡淡喜悦。
“嗯……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你负责把这个事情告诉我，然后由我来和其他一年级的说吗？”阿部旬看着自己哥哥一脸“对啊这有什么问题吗”的表情，有点哭笑不得，“好吧好吧，我来和他们说。——哥哥你真的是除了棒球和廉前辈之外，什么都不感兴趣啊。”
“……和这个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吧……悠前辈是想让你和其他一年级的多接触一下，了解了解。”
“我又不是叫不出他们的名字。”阿部隆也不由得想起了水谷文贵对于自己的“连同班同学都没认全”的评价。
“不只是你去了解他们啦，也让他们来了解了解你。——他们之前和我说，觉得你看上去不太好接近，说话的时候声音也特别大，感觉有点怕呢。”
“我说话一向如此，而且以后有的是机会。”阿部隆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那就拜托你了，我先回去了。”
“是、是——”
送走了自家哥哥，阿部旬重新把椅子搬到小日向陆的桌子旁坐下，叹了口气。
“怎么了？你哥特地过来找你。”小日向陆咽下嘴里的饭团，好奇地问道。
这时，一旁的黑石萤完成了昨天由一年级投捕搭档担任首发的练习赛的数据录入，朝两人说道：“阿部君、小日向君，昨天的数据已经录好了，可以到APP里看了。”然后就小跑着离开了课室。
“噢噢，谢谢你！”
“辛苦啦！”
同为西浦棒球部数据小组成员的两人向她道了声谢，随即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
“下周一是廉前辈的生日……”阿部旬边吃着由母亲美佐枝精心准备的便当，边解释着，“……嗯，本来是这样的，不过我哥就把这活儿丢给我了。他这个人啊……”
西浦的新生捕手絮絮叨叨地和他的投手说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最后，他偏过头看着窗外澄澈的苍穹，思绪飞往了即将到来的夏天，心脏也由此盈满了期待。
*
5月17日当天，是西浦棒球部每周的会议日。
昨天晚上，三桥尚江亲手做了一桌生日餐，三桥玲一也特地捎上了群马县的名产烤馒头回到这边的家，一同为儿子提前庆生。
这样简单温馨的时光，已经满足了三桥廉对于生日的期待，以至于第二天他甚至都没有留意到这才是他真正生日的日子，直到棒球部的会议结束后，田岛悠一郎把他拉到投手丘上，大家一起高喊“生日快乐”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高兴得羞红了脸。
浜田良郎以及两位经理帮忙取来了三桥尚江预订的蛋糕、寿司、披萨和饮料。大家聚在一起开了一场别致的生日Party，欢声笑语，延绵不绝。
西浦棒球部，就像是他另外一个家一样——那么温暖，那么令人眷恋。
待众人都吃饱喝足后，已是太阳西斜时分。橘色的日落余晖目送着少年少女们踏上回家的路。
田岛悠一郎一如既往绕远路陪着三桥廉。阿部家兄弟也一同走在这段相通的路途上。四个人谈论着和棒球、学校有关的各种事情，推着单车步行前进。
眼看着快要走到分别的岔路口，阿部隆也靠近三桥廉身边，问道：“廉，你今晚是一个人在家吗？”
“啊、嗯，妈妈去了静冈，爸爸还在群马。”
“那……”阿部隆也似乎有所斟酌，顿了顿才继续道，“今晚我去你家住吧。”
“诶？今、今晚？”
“不是准备要期中考试了吗？而且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啊，我、我会小心的……”三桥廉朝他眨了眨眼，正准备为自己的生活自理能力辩解些什么，蓦地察觉到了他突然低沉的神色，便连忙先把最重要的答复说出口，“但还是、谢谢你……过来陪我。”
听到对方应允的回答，阿部隆也这才感觉自己的心绪重新恢复了平常。
一旁，深得审时度势精髓的阿部旬转了转眼珠，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心领神会的田岛悠一郎抢了话头：“隆也，那我就把廉交给你啦！作为交换，我也会好好护送旬回到家的。”
“喔，好。那就拜托你了。”
两人朝三桥廉又说了一遍“生日快乐”，然后就一同拐向了右方的巷子。
寂静的街道上，最后就只剩下了他们这一对投捕搭档。
阿部隆也默默回想着方才的情绪起伏，对于自己的反常有些惊疑。
投手拥有对暗号摇头的权利——这一点他明明已经理解并接受了。
然而，如果不是作为投手，而是作为三桥廉本身呢？
如果是作为三桥廉本身的他对自己摇头的话……
想象的瞬间，心脏深处仿佛涌出来了一团火——并非相遇之初因沟通不顺、意见不合导致的纯粹意气，而是一种不明缘由、难以宣泄的焦躁不安——烧过他理性的原野。
不过，目前事情的发展尚在他掌握之中。阿部挠了挠后脑勺的头发，没有再深究下去。
一旁的三桥偷瞄着他的神情，脑袋里又是一番千回百转。
“隆也君、好像有点不高兴……难道是因为我刚才说错话了？！要不要……问一下呢？万一更不高兴了怎么办……”
就在他陷入纠结的时候，阿部比他更早地出了声：“廉。”
“诶？啊，在！”
“想什么呢，皱着个眉头。”
“啊、那个……”三桥支吾了一下，忽然想到阿部不喜欢自己这样吞吞吐吐的表达方式，连忙鼓起勇气切入了正题，“我刚刚、是不是……是不是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
对于三桥偶尔过于敏感的情绪认知，阿部时而会烦恼如何去抚平他的杞人之忧，时而会像现在这样因为被戳中心思而显得不似平常般从容。他只得空出一只手去揉了揉对方浅色的发，掩饰道：“没有不高兴，别想太多。——今天你是寿星，应该要想些开心的事情。”
单纯的投手立刻就相信了搭档捕手的话，弯起眉眼笑了起来。
看着他的笑容，阿部隆也停留在他发间的手微微一颤，随即缓缓垂落，转而轻轻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在小小的疑惑中，三桥廉感受着从对方掌心传来的热度，听见他对自己说道：“……我希望能够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那一刻，重重欢喜如潮水般涌向了心脏。然而，同时却有一道尖锐的质问声袭向了脑海——
当离开这支队伍、离开西浦之后，高兴的心情还会像这般习以为常吗？
他没敢去想。
他又一次地选择了逃避。
TBC
注：
1.漫画122话有说明，西浦棒球部每周一都是不用训练的，用来开会。
2.西浦棒球部数据小组以及所用的APP，出自漫画163话。APP是阿部找到的，他还向筱冈提到“下一届进来后想成立一个数据小组”。从156话可以看出，A3两人确认配球的时候，对于比赛中的每一局、每一棒、每一球，不仅阿部记得，三桥也记得很清楚；后面166话中也有提到三桥填写APP。所以我在这篇文里的设定，数据小组的成员包含了两对投捕搭档以及两位经理。
3.动画第二季第7话，爸爸玲一久违地回到埼玉县的家时，给廉廉带了他非常喜欢吃的群马县名产烤馒头。
（修订于2021.5.8）
